后山之路,远比地图上标注的更为崎岖荒凉。
越往里走,人迹越罕,参天古木遮天蔽日,只余下斑驳晦暗的光影投下,四周静得只剩下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偶尔不知名虫豸的窸窣声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泥土和腐烂植物的气息,灵气非但没有变得浓郁,反而愈发稀薄驳杂,隐隐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阴冷。
凌黯步履沉稳,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。《基础敛气术》悄然运转,将他炼气三层的修为波动和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,行走间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。这是他目前最好的护身符。
他严格按照模拟出的最优路径前行——避开那片看似平坦实则暗藏沼泽的洼地,绕开一株散发着奇异甜香、花瓣却如同利齿般的妖异花朵,甚至在一条三岔路口,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条被藤蔓遮掩、看似最难行走的小径。
果然,在艰难穿行那片藤蔓后,他听到另一条路上传来隐约的兽吼和打斗声,很快又归于沉寂,唯有淡淡的血腥味随风飘来。

“模拟器诚不欺我。”凌黯心中微凛,更加谨慎。
第三日正午,阳光最为炽烈之时,他按照模拟的指引,找到了那条位于东侧峭壁、极其隐蔽的裂缝。裂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,其内幽暗潮湿,石壁上爬满了滑腻的青苔,深处有阴冷的风不断倒灌出来,带着一种仿佛能冻结神魂的寒意。
就是这里了,枯涧的入口之一。
凌黯没有丝毫犹豫,侧身挤入裂缝。狭长的通道向下延伸,光线迅速变暗,最后只剩下一片漆黑。他运转微薄灵力于双目,勉强能视物。
下行约莫一炷香的时间,眼前豁然开朗,同时一股更浓烈的阴寒之气扑面而来,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他已然身处枯涧底部。
这里仿佛是与世隔绝的另一个世界。光线昏暗,头顶只有一线天光落下,照出谷底嶙峋的怪石和一片死寂的墨黑色水潭。潭水毫无波澜,如同凝固的墨汁,散发着蚀骨的阴气。潭边寸草不生,只有一些惨白色的、不知是兽骨还是人骨的残骸零星散落。
整个枯涧安静得可怕,那是一种足以将人逼疯的死寂,连风声到了这里都仿佛被那深潭吞噬了。
凌黯屏住呼吸,将敛气术运转到极致,目光锐利地扫向潭底。果然,在幽暗的潭水最深处,隐约可见一具模糊的黑色轮廓——被粗大锁链缠绕的腐朽棺木!浓郁的阴气正丝丝缕缕地从棺木中渗透出来,弥漫整个枯涧。
他心脏微微加速跳动。就是它了!任务目标!
他不敢久留,更不敢靠近探查,那棺木给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,仿佛多看一眼,神魂都要被吸摄进去。他立刻按照模拟中的步骤,毫不犹豫地转身,沿着来路快速而无声地撤离。
直到重新挤过那条狭窄裂缝,回到相对明亮的外部山壁,感受到那虽然稀薄却正常的天地灵气,凌黯才缓缓松了口气,后背已被冷汗浸湿。
那枯涧深处的压迫感,远超模拟中的文字描述。
他没有停留,立刻沿着模拟出的安全路径返回。
第五日黄昏,凌黯的身影出现在了杂役堂门口。
当他将那枚代表枯涧任务的令牌放在老执事面前时,整个嘈杂的堂口仿佛被施了静音咒,瞬间落针可闻。
所有目光,惊疑、震撼、难以置信,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。
他…竟然回来了?!从那个必死的枯涧任务中,活着回来了?!
老执事抬起浑浊的眼,仔细打量了凌黯一番,见他虽然衣衫更显破旧,面色也有些疲惫,但全须全尾,并无明显伤势,眼中也不由得掠过一丝惊异。
“你…探查清楚了?”老执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。
“是。”凌黯声音平静,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道出,“枯涧底部有一阴寒深潭,潭底有一具被锁链束缚的黑色棺木,阴气皆源于那棺木。弟子修为低微,不敢靠近,只远远观察到这些。”
老执事闻言,面色微微一变,似乎想到了什么宗门秘辛,低声喃喃:“竟是那东西…难怪…”他深深看了凌黯一眼,不再多问,干脆地取出五块闪烁着微光的下品灵石。
“这是你的奖励。任务已完成,记录会报上去。”
五块下品灵石入手,微凉的触感和其中蕴含的精纯灵气让凌黯精神一振。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,凭借自身能力获得的第一笔资源!
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,凌黯面无表情地将灵石收起,转身离开,没有丝毫停留炫耀的意思。
……
杂役峰,废矿洞深处。
凌黯盘膝而坐,五块下品灵石摆在身前。他没有急于吸收,而是先闭目感应。
【逆命模拟器】
【宿主:凌黯】
【境界:炼气期三层】
【功法:基础敛气术(熟练)】
【术法:流云掌(入门)】
【命元:1.5】
【状态:轻度疲惫】
命元只剩下1.5。枯涧之行,魔力消耗巨大。
但收获同样巨大。五块下品灵石,以及…最重要的,他证明了模拟器的可行性,并成功找到了利用宗门规则“合理”获取资源(命元与灵石)的方法!
“任务榜…”凌黯眼中精光闪动,“以后这里就是我的‘食堂’了。”
他没有立刻开始修炼,而是将从楚逸那里得来的《流云掌》法诀在脑中细细过了一遍。这套掌法走的是灵动迅捷的路子,掌出如流云无定,暗藏劲力变化,确实颇为精妙,远超杂役弟子能接触到的任何武技。
只可惜,是楚逸的招牌。短期内,绝不能轻易动用。
他拿起一块下品灵石,握在手心,《基础敛气术》附带的最粗浅的引气法门缓缓运转,开始汲取其中灵气。
灵气入体,如涓涓细流,滋润着干涸的经脉和丹田,疲惫感渐渐消退,修为也在一点点巩固提升。
修炼不知时日,当凌黯将五块下品灵石中的灵气全部吸收殆尽时,外面的天色已经再次暗下又亮起。
他体内的灵力壮大了足足一圈,修为彻底稳固在炼气三层,甚至向四层的门槛迈进了一小步。掌中灵石化为齑粉。
“资源…还是太少了。”凌黯感受着依旧“饥饿”的丹田,叹了口气。五块下品灵石,对于杂役弟子是巨款,但对于修炼来说,不过是杯水车薪。
必须接取更多任务!
他再次来到杂役堂任务榜前。
这一次,他不再只盯着那些最高危的任务,而是开始有选择地寻找——既要危险到能提供足够的“灾厄”环境以获取命元,又要其奖励能切实提升他的实力。
他的目光掠过几个清理废弃矿洞、喂食凶猛灵兽的任务,最终落在了一个新的任务上。
【护送灵植堂弟子前往西山雾瘴林采集低阶药草】(备注:雾瘴林外围多有低阶毒虫妖兽,需有一定护卫能力。奖励:每日两块下品灵石,或等价辟谷丹、疗伤散。)
任务风险适中,奖励尚可,最重要的是——团队任务。
凌黯的目光微微闪动。他一直独来独往,固然安全,但也隔绝了信息。他需要了解这个宗门,了解这个世界,更需要…寻找“盟友”,或者至少是,能利用的对象。
而灵植堂的弟子,常需外出,消息或许更为灵通。而且,护送任务意味着与人接触,意味着…可能存在的“互动”和“情绪”,这些都是模拟器的潜在食粮。
他伸出手,摘下了这个任务木牌。
这一次,周围投来的目光不再是纯粹的看死人,而是多了几分惊疑和探究——这个从枯涧活着回来的灾星,又要搞什么名堂?
登记,领取令牌。
次日清晨,杂役峰出口处。
凌黯到的时候,那里已经等了两人。
一名少女,穿着外门弟子的青色裙衫,约莫十六七岁年纪,容貌清秀,气质温婉,身上带着淡淡的草药清香,修为大约在炼气五层。她看到凌黯走来,尤其是看到他腰间那枚代表杂役的木牌时,明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,但并无厌恶,反而微微颔首,露出一个友善却略带疏离的笑容。
另一人则是一名外门男弟子,身材高壮,背负一柄阔剑,修为在炼气六层,神色倨傲。他看到凌黯,眉头立刻紧紧皱起,毫不掩饰脸上的嫌恶。
“怎么回事?杂役堂没人了吗?派个杂役来护送?还是…”他上下扫视凌黯,语气讥讽,“…还是你个灾星自己找死,非要接这任务?”
凌黯面无表情,亮出任务令牌:“奉命而来。”
那男弟子还想说什么,那灵植堂的少女却轻声开口了:“周师兄,既然杂役堂派了凌师弟来,想必自有安排。时候不早,我们该出发了。”
她的声音轻柔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那周师兄冷哼一声,狠狠瞪了凌黯一眼,不再多言,显然对这少女颇为忌惮。
凌黯不由得多看了那少女一眼。她似乎…和宗门里其他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人,有些不同。
“我叫苏婉,灵植堂弟子。”少女看向凌黯,语气温和,“此行有劳凌师弟了。”
凌黯沉默地点了点头,心中却悄然提起警惕。
事出反常必有妖。这世上,无缘无故的善意,往往比**的恶意更值得防备。
三人小队,各怀心思,朝着西山雾瘴林出发。
凌黯默默走在队伍侧后方,目光扫过前方苏婉窈窕的背影和周师兄不耐烦的背影。
【逆命模拟器,启动。目标:西山雾瘴林外围护送任务。】他在心中默念。
【消耗0.5命元,模拟开始…】
新的“餐点”就在前方,而他需要知道,这顿餐会不会噎到自己。尤其是,那位看似温和的苏婉师姐,究竟是何方神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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